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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cutio/Tybalt/Mercutio无差】 我遇见了鬼 第五章完结

*少量语言借鉴莎老爷子原著
*完结啦~

五

 

1

罗密欧得知朱丽叶自杀的消息后悲痛欲绝。

提包很满意。

罗密欧骑走了班伏里奥的马，向维罗纳的方向策马狂奔。

提包紧紧跟在罗密欧身后，罗密欧对提包的存在浑然不觉。

罗密欧的眼神空洞，表情冰冷。他的手紧紧抓着缰绳，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他看上去全不在意。

他看上去……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曾经在他的眼中跳动的生的火焰，此刻都变成了死寂。

这样的罗密欧让提包感到有些可怕。

 

2

罗密欧在一个小镇停留了片刻。他找到了一家药剂铺。

药剂铺的主人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皱着眉头在那儿拣药草，那铺子看上去十分寒酸。货架上稀疏地散放着几只匣子、瓦罐和发霉的种子、几段麻绳，还有几块陈年的干玫瑰。

罗密欧上前掏出了钱袋：朋友，我瞧你很穷，这是些钱，请你给我一点能够迅速致命的毒药。

那卖药人看了一眼罗密欧，转身进了铺子。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小瓶子出来了：我这服药，只消一滴，即使你有二十个人的气力，也会立刻送命。

买药人收了罗密欧的钱，罗密欧攥那瓶毒药，踉踉跄跄地离开。

罗密欧看着手中的瓶子，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喃喃低语：你不是毒药，你是替我解除痛苦的仙丹。

罗密欧把药瓶收好，重新跨上了马。

提包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的心沉了下去。

没错，他希望罗密欧因为朱丽叶的死而难过，他的难过说明他在乎她。但提包没想到罗密欧竟然决定抛弃自己的生命为朱丽叶殉情。

可是朱丽叶还没死，她还在墓园等着这个蒙太古家的傻小子啊！

提包要急疯了。

 

3

毛球在黄昏时分赶回了维罗纳，他飘到了卡普莱特家墓园，但是提包不在那里。朱丽叶倒是安静地躺在墓室，就像睡熟了一般。

这可真奇怪，提包怎么舍得离开自己心爱的表妹？毛球酸溜溜地想。

毛球喊着提包的名字，在维罗纳飘来飘去到处寻找。但是直到夜幕降临，毛球也没找到提包。

毛球有点儿慌。

夜渐渐深了，毛球飘回了墓园。

提包肯定会回到墓园，毛球想。

万一他回不来了呢？万一他消失了呢？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毛球脑海中说。

这不可能，毛球安慰自己。

 

4

提包跟着罗密欧一路朝维罗纳的方向前行。那瓶药被罗密欧收到了前胸的口袋，提包根本想不出什么方法让他丢掉毒药。

罗密欧在夜晚回到了维罗纳。他神情疲倦，胡子拉碴，衣服上沾满了灰，像个十足的流浪汉。

走在维罗纳的街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罗密欧。

罗密欧进了一家酒馆，缩在一个角落的位置。他要了一杯麦酒。侍者把酒杯放到了他的面前，但是罗密欧没有喝。

他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毒药，他反复摩挲着手掌中的小瓶子，眼眶发红。

提包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罗密欧小心翼翼地拧开了瓶盖，往酒杯中滴了一滴。他出神地看着黑色的液体消融在棕色酒液之中。

不不不不……

罗密欧伸手握住了酒杯。

提包想尖叫。

 

5

提包猛地冲向罗密欧，试图打翻他手中的酒杯。但是只有杯中的酒液动了动，罗密欧打了个寒颤，握着杯子的手收紧了些。

不行，一定还有别的方法，提包绝望地想。

 

一件毫不相关的儿时发生的事情忽然划过他的脑海。

那时他的母亲因为一场高热骤然离世，父亲备受打击，整日酗酒。有一日忽然下起了大雨，夜已经深了，但是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所以他撑着伞往父亲常去的酒馆走去。

他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不怀好意的人。那人步步紧逼，把他困在了巷子里。忽然地，他看到一个在巷子里蜷缩的黑影朝那人扑了上去，被攻击的男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狼狈不堪地跑远了。

救他的是一个陌生的乞丐。她面目丑陋、衣衫褴褛，有着干瘪的脸颊和浑浊的双眼。那女人浑身被雨水淋得湿透，但是她看着提包，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温暖而熟悉，像极了她的母亲。

但是那只有短短一瞬。熟悉的笑容很快消失了，女人的眼神变得呆滞。她厌恶地看了一眼提包，蹒跚地缩回了巷子里。

 

6

毛球的警告在提包脑海中回响。这一切忽然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他没有在维罗纳见到其他的鬼，为什么毛球会告诉他，不要干预。

 

他从来都不喜欢罗密欧，准确地说，他憎恶他。一个风流成性的浪子，一个被万般宠爱的孩子，未曾体会过真正的痛苦，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友情和爱情。命运对罗密欧一直都是那么仁慈，但是对他却从来都是一个吝啬者，连片刻的温暖都要精心算计，不肯轻易施舍。他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夏日的午后，他初来乍到，被人排挤，格外孤独。那一日他独自一人坐在河滩上思念着母亲。这时一个男孩儿忽然从旁边的树上翻了下来，站到了他身边。那个男孩儿有着柔软的黑色卷发和好看的绿眼睛。他歪着头冲他笑，递给了他一个苹果。

后来他知道那个男孩儿是蒙太古家孩子们的好友。再次见面，那个漂亮的男孩便和他的朋友们毫不留情地嘲弄他，拿他取笑。一个苹果对于亲王的外甥又算得了什么呢？那友善、微笑，不过都是戏耍，是一场表演罢了。苹果的甜美很快变成了萦绕在喉头的苦涩，他回报以最恶毒的讥讽和拳头。再后来，他们长大，他们越发相互仇恨，直到有一天他用一把匕首结束了他的生命。

命运对他从不仁慈。今日，命运终于不再对罗密欧仁慈。他本该欢欣鼓舞，听之任之。

但他想到朱丽叶虔诚地饮下神父给的药水，仿佛那里面蕴含着生的希望。

他又想到罗密欧惨笑地看着手中的毒药，说，你是替我解除痛苦的仙丹。

他想到了茂丘西奥和他在落日的维罗纳行走。那个昔日总是和他针锋相对恶语相向的人一反常态地没有挑起争端。“猫王子，我现在有点儿后悔了。”茂丘西奥说，“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

可是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命运已经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而命运还没有宣判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死刑。

他忽然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7

距离罗密欧不远处，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这是一个机会，他要把握住。

他将自己浸没在那个醉汉的身体中，这很困难，那个醉汉迷迷糊糊地在试图反抗他的控制，这是一场艰难的角力，但是他获胜了。一时间食物的热气、刺鼻的酒味以及酸臭的汗味一时间涌入他的鼻腔。酒馆的嘈杂声在他的耳边清晰可闻。他猛地站了起来，扑向了罗密欧所在的桌子。

 

8

侍者边道歉边唤人把醉汉抬出去，两个帮工拿着拖把过来清理打翻在地的麦酒。

提包从醉汉的身体里弹了出去，而罗密欧闪身离开了酒馆。那瓶毒药还揣在他的口袋里。

这是提包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场景。

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9

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呼唤他。

他顺着那声音走，忽然看到了光亮。

提包醒了过来。他正在飘在高空，酒馆在他的脚下。他眼前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那人正温和地看着提包。

我想你就是Escalus家小鬼的朋友。那人的语调轻快地说。

维罗纳今夜的月色明亮，这个陌生人在月光下几乎是透明的。

提包看向自己，虽然他依然能透过自己看到酒馆的灯光，但他没有失去意识之前那么浅了。

陌生人感受到提包的注视，叹了口气：人人都明白大道理，但是真正能做到袖手旁观又有几个呢。看来今日我也是不能免俗啦。

你是谁？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救了我吗？提包问。

中年人笑了。

我看了这么多年头。我看着你们长大、也看着你们学习仇恨，把自己活成了之前一代代人的样子。那些个争斗、不安、仇恨——他们早已不再使我吃惊。但是啊，

那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这颗心，还是不能真的变得硬如铁石。这个城市，悲剧已经太多了。可那些情谊——亲情、友情、爱情——总是能找到他们的存在。

中年人的声音弱了下去，他的轮廓在月下渐渐变得模糊、无法辨认。提包试图留住那个人，但是他接触到的是一片湿冷的雾气，雾气逐渐消散在月下。

那人的声音回荡在提包的耳畔：

如果你再见到Escalus家的小鬼头，替我告诉他，我去找他的先祖了。

他接着听到了一声叹息般的低语：

他想必会很自豪的。

 

10

毛球已经设法弄倒了三个烛台，但是罗密欧看上去完全不为所动。平日里怕鬼怕到死的罗密欧，此刻正在温柔地抚摸着朱丽叶的卷发，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要留在这儿，我要在这儿永久安息，永远陪着你。罗密欧轻吻朱丽叶的额头。

他不打算活了，毛球绝望地想。

可是朱丽叶还活着啊！朱丽叶你快些醒吧，晚了就出人命了！毛球焦躁不安地在空中飘来飘去。

这时他看见飘进墓园的提包，毛球冲过去一把抓住提包：

信没送到，罗密欧回来了，他以为朱丽叶死了，所以他现在要寻死！

提包惊讶地看着毛球，似乎没有预料到他在墓地。提包看了一眼在一旁哭泣的罗密欧，收回目光，表情平静。

我知道。提包说。

毛球握住提包的胳膊的手渐渐松开了，他向后退了几步。

你……你是不是盼着这一幕发生？

提包皱起了眉。毛球冷笑，他脱口而出的话充满恶意：

罗密欧要是死了，你应该很开心吧。你是不是从第一天就开始盘算着这件事了？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那个信使，你是故意——

茂丘西奥你冷静点！提包终于开口了，他的话语中压抑着怒火。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一定先揍你一顿，就因为你说了这么混蛋的话。

提包忽然叹了口气。

我有办法，我在来的路上已经计划好了。

什么办法？毛球问。

提包看了一眼安静的躺在石棺里的朱丽叶。

附身。提包说。

毛球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不行！毛球脱口而出。

提包皱眉：为什么不行？

这很难，你做不到的！毛球烦躁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提包反问。

那好吧，我来。毛球推开提包。

提包拉住了毛球，摇了摇头。

你快消失了，茂丘西奥。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吧，你觉得你以你现在的状态能附身吗？我之前成功过一次，我知道该怎么做。所以让开些，让我完成我应做的事。

你会消失的。毛球喃喃自语。

那又怎么样呢？我和你不同，你说过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可这个城市于我而言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欠你的一条命，今天还给你，从此我们两清。你不是也一直恨着我吗？没有我你应该高兴——

毛球一拳砸在提包脸上。

提包被打得退后了两步。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毛球。

毛球气得浑身发抖，他死死地盯着提包，眼眶通红。

再说一遍，我就杀了你。毛球一字一顿地说。

我可没开玩笑。毛球补充道。

提包忽然明白了。原来他不是唯一被困住的人。他忽然觉得消失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提包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

我来的时候一个鬼帮了我。他让我告诉你，他去找他的朋友了。他的朋友是你的祖先。那个鬼说，如果他的朋友还在，一定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毛球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他边摇头边向后退。

你想都别想——我还要和你在维罗纳死磕下去，你没权利就这么离开，我不允许——

但是我这次不会再杀死你了。提包低语。

提包与毛球擦肩而过，径直飞向了沉睡的朱丽叶。

 

11

罗密欧掏出了药瓶，颤抖地拧开瓶盖。就在这时，一双纤细的手忽然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罗密欧发现朱丽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双眼，正一脸的愠怒地瞪着自己。

药瓶从罗密欧手中掉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罗密欧泪流满面地紧紧抱住朱丽叶。

 

提包觉得自己要被箍得喘不上气了，这傻小子力气怎么那么大。

然后他看见了飘在空中半透明的毛球，毛球怔怔地看着他，表情那么难过。

本来一脸嫌弃的朱丽叶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她向虚空悄悄挥了挥手，

对不起。朱丽叶用口型对着半空说。

朱丽叶晕了过去。

 

罗密欧不知所措。他轻轻摇晃着朱丽叶，呼唤着她的名字。

朱丽叶再次醒来，惊喜地紧紧抱住罗密欧。

二人在冰冷的墓室中相拥而泣。

 

12

毛球最后看了一眼正在互诉衷肠的小情侣，独自飘出了墓地。

他看见班伏里奥和神父急匆匆地往墓园赶来。

他喊了几声提包的名字，但是空荡荡的墓园只有夜风的声音在回响。他没看到提包。从朱丽叶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看到提包的影子了。

好吧，提包消失了。他应该接受这个事实然后继续过自己鬼日子。

 

他才不想过没有提包的鬼日子。

这样一看，他在这个世界上似乎也没有什么格外值得留恋的东西了。春天的花，夏天的雨，秋天的风，冬天的雪，没了提包，也变得索然无味。

毛球忽然觉得老鬼说的话未必全对。有些鬼的确因为贪恋人间风物所以魂飞魄散，但另一些，可能只是因为再无牵挂，而选择就此消亡。

毛球看着自己慢慢消失的身体，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他所有的感官都敏锐了起来，他闻到了夜晚草地的气息，听到了低吟的虫鸣。月光正透过树荫洒落在他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坚实的地面在自己的脚下，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像个活人。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实实在在的提包正懒洋洋地抱着胳膊，倚着树看着他。

“你要吃苹果吗？”提包问。

毛球咧开嘴，大步向前。提包没有躲闪，他任由毛球越靠越近。他看上毫不设防。

“苹果可以再等等”毛球说。

他吻上了提包的嘴唇。

 

13

班伏里奥看到相拥而泣的罗朱二人，松了一口气，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差点酿成大祸啊。

班伏里奥不打算继续呆在小情侣身边瞎眼，所以他从墓室里出来，在月光下的墓园漫无目的地走着。

班伏里奥觉得自己的眼花了。

否则他怎么会看到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之一正和他的仇敌用舌头狂甩彼此的嘴唇呢。

班伏里奥揉了揉眼再次看向那个方向。

人影消失了。

但班伏里奥觉得自己的心理阴影恐怕下辈子也消失不了了。

 

14

维罗纳的月光之下似乎并没有什么新鲜事。

……

真的是这样吗？

树枝颤动，湖面一阵波澜，安静地走在街道上的维罗纳公民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一切都在诉说着另外的故事。

【Fin】

*最后的结局可以理解为：他们都变成了鬼2.0，在维罗纳愉快地死磕下去了~